少女离开废旧仓库之前,在货架的角落中发现了意外的收获。
那是一具尸体,或者说,与众不同的尸体————因为那并不属于感染后被再次杀死的丧尸尸骸,而是属于人类的遗骸。
他孤独的靠坐在角落之中,身上穿着少女曾在录像记录中见过的黑色作战服,头上佩戴着设备齐全且精良的头盔和防毒面罩。不过,身体组织腐烂了大半,地面上流淌着些许已经干涸凝固的尸水和脱落的皮肤组织,浑身散发出惊人的恶臭,皮肤已经脱落的糜烂手部旁放着一把手枪。
身上的致命伤在头部,死者生前似乎是使用手边的手枪为自己送了葬,赶在丧尸吞没他以前便率先结束了自己的性命,但也正是因为提前破坏了大脑,病毒才并没有将他变成行尸走肉,而丧尸也对早已死去的尸体失去兴趣,放过了这个可怜鬼。
仔细观察后,少女才发现,他也不是官方的军队,从他护肩和防弹背心上的标志上可以看到伊甸公司的双螺旋大树标志,以及‘E.S.A.A’的英文字母,据少女的伊甸公司信息库显示,这个组织隶属于伊甸公司下辖部门,全称是‘紧急状况处理部门’,是专门负责应对伊甸公司各种秘密的紧急事态的武装部门。
少女拾起了地上的手枪,简单查看了一下,子系统的军用数据库便轻松辨认出了枪械的身份——QSZ92式半自动手枪,从手枪握柄上印刻的五角星图案也能判断,这把枪械属于9mm92式手枪。
她熟练的拆下弹匣,发现里面还有7发子弹。
看样子他并没有迎到最后一颗子弹留给自己的时刻。
少女将消防斧放到一旁,丝毫不嫌弃尸体浑身散发的恶臭,动作麻利的搜索起了士兵身上剩下所有可用的东西。其中包括有一把军用野战刀、战术手电筒,甚至还有一枚手榴弹。
不过并没有多余的弹药与少女所期待的其他热武器,不过,有这种收获已经相当知足的少女还是满足的收下了这些遗物,顺便毫不客气的卸下了士兵身上的小型肩包与腿环一般的枪带,通通穿戴在了自己身上。
多余的防护她并没有带走,将手枪塞进腿环般的枪带里,其余物品装进肩包中后,她也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了。
不过,在离开前她还是回过头,用那双机械般读不出情绪的漂亮眼眸望了尸体一眼,看着那已经腐烂的不成人样的尸骸,沉默了数秒后,才转头离去。
他忠诚的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做出了自己最正确的决定,正如忠实的‘程序’与‘机械’一般,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所以,没什么好在意的。
少女脑海中回荡着这个想法,终于向着仓库的出口迈出了脚步。
这个废旧仓库似乎也是坐落在地下,出口衍生出一条向上的阶梯,不过长度完全不如实验室的程度,没走几步,少女眼前便感受到了强烈的光线。
——久违的太阳的光芒。
【检测到光线已恢复正常水平,确认关闭微光夜视仪。】
在过于强烈的光照影响少女的视线之前,原本用来观察黑暗的夜视系统便关闭了。
少女无比清晰的感受到了抚摸般吹拂着肌肤的微风、拥抱似的包裹着身躯的阳光,一股感情波动像是涟漪般在心胸中扩散开来,也使得她那机械般冷漠的脸颊上浮现了一丝呆滞。
天空像是透明的穹顶般罩住了整个世界,散发着如海洋般洁净真挚的色彩,温柔的怀抱住了这地上名为都市的森林,包容着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钢铁楼宇。
天空的尽头,太阳提前遁入了大地的拥抱,天边只能看到如洒满了橙色颜料般鲜艳又朦胧的颜色,仿佛天空整个在熊熊燃烧般,暧昧的光芒也模糊了远处的高楼大厦,钢铁的森林迷蒙的没入落日的余晖中,仿佛融化在了橘子汽水般的阵阵夏影里。
像是整个世界都融化在了落日里。
少女那被层层锁链囚禁的心灵也好像和城市的剪影一同没入在了夕阳的怀抱中,心胸间飘荡着一股她此刻无法解读的思绪。
好像很平静、有些开心.....但又有些难过。
这是为什么?
没人能回答她,她自己不行,内部搭载数之不尽资料的子系统和计算机更不能。
她不能在没有答案的事情上陷入纠结,因此,她只能强压下心中的疑惑,打量起了四周。
她此时正身处一条破败的街道之中,正面对着的便是满布着车辆残骸的马路以及连成一片的建筑区,而她身后则只是一处‘地下仓库’的小型通道口,上面还挂着铺满灰尘的‘伊甸公司所属旧仓库,非工作人员勿入’的字样。
街道中的丧尸数量仍旧不多,只能看到三三两两的在道路上漫无目的的徘徊或呆立,道路上到处都是尸体的残骸、杂物、碎片,甚至还看能看到一辆在路边被烧的惨不忍睹的装甲车。
整座城市像是和人类一样被病毒杀死了一般,变得死气沉沉,四处只剩下了荒凉、孤寂和混乱。
这下感染扩散的范围巨大的可能性已经不低于80%了,这座城市估计已经彻底沦陷,而从没有救援和清扫行动组织的情况判断,外界大概也是一个惨样。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感染体数量为什么会这么少?
少女仔细对四周的丧尸进行了计算定位,很快就调查出了原因。
感受着自己定位系统上顿时挤满了的数字,少女机械质的思维也不由得咯噔一下,小心翼翼的向着不远处的街道拐角走去,朝着这条街区投去了警惕的目光。
潮水般的尸骸顿时闯进了她的视线。
是的,足以用‘潮水’形容,那情形简直犹如潜记忆中的‘春运’似的,大量的丧尸几乎像是死死挤在一起抱拥挤在一团,视线中一时间到处是扭曲腐烂的人头,空气中四处弥漫着轰天恶臭和死者们无意识的嘶吼声,在系统短时间的粗略计算中,大概数字超越了一百只。
它们不知为何都聚集到了一处总共有二层的建筑旁,似乎目的明确的向着建筑靠拢。不过,这栋建筑安装有铁质折叠门,完美的证明了它作为‘防盗铁门’的优秀实力,不少丧尸疯狂的那双手拍击、脑袋撞击都无法奈何这牢固的‘天朝制造’,甚至还有不少丧尸撞的头颅都快变形了。
其余的地方如窗户一类的也安装了防盗窗,另一扇铁门则被一辆汽车的残骸堵住,丧尸们无法集中输出,因此才全都被挡在了门外。
之前提到过,吸引丧尸的最主要因素就是声音,其次,则是嗅觉,最后才是视觉。
四周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噪音,所以答案就只剩下了后两项。
少女小心翼翼的警惕着周围的同时,面向着那栋二层建筑开启了自己的‘热能探测模式’,很快便注意到了那栋建筑中,蜷缩在二楼的一道散发着温度的人影。
有幸存者,还活着,躲在建筑二楼,不知为什么吸引了尸群聚集,虽然那道铁门看起来能阻挡一段时间,但迟早会被这庞大的尸潮冲垮。
所以,对里面的幸存者来说,不论少女怎么模拟,最后得来的结果都是生存的希望渺茫。
救援可能性概率低,不建议尝试插手。
少女的计算机最终得出了这个答案。
但她却并没有转身离开,而是依然目不转睛的盯着丧尸群的动向,蓝瞳中的荧光光圈不断收缩又扩大,扫描周围一切有利的东西。
....她不能就这么离开。
她忘记了过去,忘记了自己是谁,就像是从一场噩梦中苏醒,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世界变成这副模样。
她逃出实验室,再次站在阳光下最重要的理由,并不是活下去————而是,她想重新找回过去,她想重新认识自己是谁。
她能感觉到,如果她现在就这样袖手旁观离去了的话,那么她就彻底不再是她想要寻找的‘自己’了。
少女决定去救出那个幸存者。
不需要理由,因为如果是‘自己’的话,一定会这么做的。
而且,眼下的局面也并不是死局。很快,她便在街道附近发现了一个意外之喜————一辆微型货车,停靠在距离丧尸们有一段距离的马路上,损坏程度并不严重,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货车后部所运载的货物。
煤气罐。
个体都比较大,车子上总共放置了五个,都仔细做过了固定。虽然现代社会这一类大型煤气罐已经逐渐被家用天然气替代,但还是会有部分餐饮业正在使用,能找到一辆运输煤气罐的小货车实属不容易。
少女以极短的时间内在脑内进行了计算器模拟,成功挑选出了一条成功率最高的方案,立即握紧手中的消防斧,朝着微型货车跑去。
这条街道上大多数丧尸都被吸引到了建筑旁边,因此车子附近倒是没什么丧尸,唯一的一只在看到少女后,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被一斧头劈开了天灵盖,永远的沉眠了。
少女随手甩了甩斧头上凝固的血迹,迅速跑到了小货车旁,透过紧闭的车窗看了一眼驾驶室。
一张肌肤呈现令人作呕的死灰色,脸皮早已腐烂大半,眼球都已经外翻的面孔,几乎是贴在窗户上,与少女面对面,用那双呈现死灰色快要烂掉的眼珠死死瞪着少女。
是人类,已经死了,并没有尸变。
她表情毫无变化的试探着拉了拉车门,却发现上了锁。
看样子之前这里徘徊着的丧尸困住了这个可怜鬼,而他又没有突围的办法和勇气,最后便活活死在了驾驶室之中。虽然死法很可怜,但是显然比被丧尸分而食之要幸运多了。
少女的指尖再次探出了纤细的银针,对准钥匙孔捅了进去。不过,她要做的并不是撬锁,而是更为精密高明的‘电子开锁’,从内部灵巧的打开在她面前脆弱不堪的车锁。
没过多久,车子的门便被少女轻而易举的打开,尸体则被她轻手轻脚的放在了一旁的地面上。
她钻进车子,一股恶臭也随之扑面而来,不过她却对此毫无反应,若无其事的坐在了驾驶座上。子系统也随即调动了资料库中的车辆驾驶方法与该车型的所有信息,明明从未摸过汽车的少女瞬间便成为了一位驾龄超高的老司机。
钥匙还留在钥匙孔内,但是在这样混乱的末日下,一般人都不敢确定车辆的情况,一旦发生拧开钥匙却怎么也打不着火的情况,基本结局就会和可怜的车主一模一样了。
那些丧尸距离自己并不远,依照它们表现出的疯狂奔跑速度的话,用不了三秒就能围住这辆微型面包车。
拖的时间越久不稳定性越高——深知这一点的少女并没有普通人那样的犹豫和思考,而是果断的拧动钥匙,试图启动车子。
车子顿时发出了悲鸣般的运转声,但只维持了一瞬间便消失了,就像是机械临死前的哀嚎一般。
没能成功。
但在车子前窗,透过车窗上盖住的灰尘,少女清晰的看到了黑压压的丧尸群瞬间有无数个脑袋转向了自己。
————潮水般的尸群的流动,即将转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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